终于忙到下班, 我匆忙换上厂服,从手机柜拿了手机跑去按指纹,顺便看了一眼指纹机上的时间,晚19:46分。出了车间门,早就没有了小黄车,为赶上20:00点的班车,我只有拼了老命的向发车区跑去。
手机不再沉默,就像被释放的小兽一样,在我兜里嗡嗡鸣叫,震颤不已。我无暇顾及,依然快跑。
戴好口罩,扫码上班车。快累炸的我瘫坐在最后的座位上不停喘息。
班车摇摇晃晃出发。我缓过劲来,掏出手机查看信息。我看到了张主席发给我的信息:
你的短篇小说《安全锁扣》,写一个创作体会,比如,写作的动因,素材的来源,写作过程等,《海右文学》发一下。我回复了张主席,开始思索。
《安全锁扣》的故事取自我给单位写的一篇关于安全的稿件《大雪纷飞》。由于当时工作忙碌,交了差也就没往深处探寻。
1998年,18岁的我去城里打工。在那里遇到了和我同龄的小武,我们一起在一个“三无”的钢结构安装公司打工。每天我们都如初生牛犊一样,无知无畏。抓着立柱的腹板爬上厂房房顶,焊接房檩,或者铺设彩钢瓦。那时,没有安全带,没有安全绳,也没有安全帽,就这样每天在十几米高空,如履平地。
我和小武都是有梦想的人,小武一直在自学英语,我喜欢把所有能写字的地方都写满我长长短短的诗歌。我们都喜欢泰戈尔和聂鲁达的诗歌。无数次,我们爬到还未封顶的楼层天台,大声朗诵诗歌,大口灌啤酒。
后来,我离开了那个安装队。可小武和那些诗歌成了我不敢面对、用一生也无法愈合的伤疤。
2020年春节,我因疫情防控,在家隔离了半个多月。从以前的疲惫不堪,到仨儿饱一个倒儿,我是真闲着了。除了读书,总得做点什么吧?我又翻到了那篇《大雪纷飞》,多年以后,那里还是鲜血淋漓,无法结疤。我决定把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写成一篇短篇小说。
我趴在窗台上,不停的在一个笔记本上写写画画,从新构造小说的结构,解读人物内心。一星期后,初稿完成。家里笔记本坏了,我只能一个字一个字的录入到手机里的文档中。
复工了,我又开始了在摇摇晃晃的现实和摇摇晃晃的梦想之间奔波穿梭。
早就习惯了在摇摇晃晃的班车上用手机写字,半个小时的时间可以写一千字左右。半个小时,来不及寻找灵感,需要立刻进入状态。这其实也是一种自我训练。需要我平时利用一切机会做好构思准备。
因为太投入,闹了不少笑话,有时状态良好,思绪鼓荡,就刹不住车,坐过站时有发生。甚至还有一次去上班的班车上,我不光坐过了站点,还又回到了发车地。
我是一名电焊工,每天都会或站、或蹲的进行焊接,蓝色光芒绽放后,目镜不再是漆黑一片,而是被光芒照亮的绿色荧光,是一片巴掌大可移动的火热溶池。一段时日后,我的第二篇小说《荧光》完结,自我打磨的也差不多了,我又开始了海投。六月,《辽河》杂志的秋泥老师发来信息:留用短篇小说《荧光》。
我松了一口气,感觉就像躲在黑暗里面壁的知了猴,终有一束光照亮并刺穿了我无尽的黑暗。
四十有五的我,感觉精力大不如从前。我的生活就像苦行僧一样:上班、下班、熬夜苦读,利用上下班来回穿梭的路上,在摇摇晃晃的班车上进行写作。有很多人不理解我,包括我爱人:
上好你的班,照顾好自己和家人就行了,点灯熬油的费那劲干嘛?
人活着,除了吃喝拉撒,除了生存之外,总得为点什么吧?你刷你的抖音,我看我的书,总要有所区别。
我的小说《安全锁扣》。在今年二月初问世。我碰着散发着墨香的《胶东文学》不由得万般感慨。
我依然在前行的路上;一如既往的坐在班车上,摇摇晃晃的班车驶离摇摇晃晃的现实之晨,驰向我用文字构建的那个繁华世界。这之间有着数不胜数的艰辛和苦难;一路前行,从偶然抵达必然。